(汝城文塔 安新志摄)
县城南隅,九塘江与寿江的交汇处,巍巍七层古塔,美名文塔,相传为培植文运而建。它始建于明代成化年间,清朝道光年间因科第不利而拆,清朝光绪年间重建。
两水相交,江流滔滔,自然有可圈可点的风景。兴建一塔,用以点缀风景,并藉以登高望远,饱览群山之秀色。再修两桥,可沟通两岸,也可立其上赏水观鱼。这样正合了“两水夹明镜,双桥落彩虹”的诗句。而文塔如笔,青山如架,江水如汁,深潭如砚,四季晨昏,阴晴晦明,景色多变。有此佳景,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。然而文塔也给汝城带来一些不快。
汝城地处万山之中,耕者多,而读书者绝少,偶有一二生监,其尊无对,特别到了清代,能考取功名的更是凤毛麟角。物以稀为贵,有好事者尝撰一联纪其实曰:“鱼龙鸡凤鸭孔雀,贡阁廪尚童翰林。”嘲笑、奚落之情,昭然若揭。但仍有人抱住幻想不放,把考取功名系于一塔,以为只要塔一建,考取功名易如拾芥。许多年了,考取功名的仍是寥寥无几。梦想与现实总是那么遥远。无奈和失落毒蛇一样噬咬着学子们乡绅们县吏们的美梦。惆怅的人们到塔下江边徘徊,排遣心中的郁闷。且欣赏“文塔夕照”的美景,看夕阳西下,澄江如练,塔笔影动,渲染出“半江瑟瑟半江红”的画儿。美景如醇,一时让惆怅者忘却了烦恼。
然而,当沉思的头猛然抬起,暮色中,蓦然见文塔如一指。噫,这不是民间故事中,那个“能掐会算” 的和尚,向三个赶考的秀才伸出的一根指头吗?只中一个?一个都不中?只一个不中?
说到“一个”,说到汝城读书人考取功名,就不得不提到朱经贯。我们可以翻阅新修的《汝城县志》和当地朱氏族谱,上面均有朱经贯于宋哲宗元符三年(1100年,庚辰岁)状元及第的简要记载。现在马桥乡塔背村仍有洪天锡为朱经贯中状元之事所书的“大魁天下”牌匾。历史上也确有洪天锡其人,他是福建石狮后厅村人,南宋理宗宝庆二年(1226年)中进士,曾任监察御史等职,官至华文阁直学士,端明殿大学士,属当时的高官名流,牌匾上书其官职为:工部左侍郎,钦奉湖南安抚使。据族谱记录,朱经贯曾任当朝奉政大夫,官居五品。民间也有“状元归”的传说。朱经贯中过状元似乎是“铁板钉钉”了。但令人大惑不解的是,翻阅宋代状元名录,118名状元名单中竟然独独不见朱经贯的名号,整个湖南也只有王容这根“独苗”。而确切的史料记载为:宋哲宗元符三年庚辰科“大魁天下”的应是河北人李釜,他在省试中夺取第一,因当年哲宗驾崩,徽宗服丧期未满,未亲试进士,也就是没有举行钦定谁是状元的殿试,只得诏令以省试中获得第一名的李釜为新科进士第一名。再说洪天锡是南宋时候人,书匾时(理宗宝庆元年,1225年)距北宋哲宗元符三年已有115年。匾是怎么来的,为何而题,是不是他题的?笔者自然无从得知,这些谜且留给他人去考究吧。但朱经贯已是神一般英雄一般的人物,成为汝城朱姓人心目中永远的骄傲,成为汝城读书人的榜样乃至偶像,是毫无疑问的。朱经贯正像科举时代的一座灯塔,照亮并指引着读书人求学求仕的心灵路程。
年复一年,学子们的梦像水泡一样幻灭,是何等的令人沮丧呀。怪谁呢?当然怪风水不好。文塔自然被视为不祥之物。那就拆了它吧。于是文塔在怨恨与唾弃中訇然倒下。其实理智地想一想,科举制实行一千三百多年,金榜题名的状元不到一千个,能考取进士的,按当时的科举制,全国三年内也就那么几百个。仅此一条独木桥,被挤下深渊的当然是多数人,以至于“穷酸”、“落魄”与大多数读书人结下了不解之缘,进京赶考的举人,因落榜流落在街头的不在少数。所受教育相对落后的汝城读书人,掉进深渊是在预料之中的事。
汝城文塔的拆建,见证了科举制的穷途末路。文塔如笔,在历史的长卷中,批阅着每一道答题。该给科举制写上一篇墓志铭,划上一个句号了。
如今,文塔正饱蘸着新时代新制度的阳光、春风、雨露,在蓝天碧水间,抒写着汝城读书人的才华与风流,记录着汝城三百六十行的状元们。文塔幸矣,读书人幸矣。